賈敬看多了道書, 如今就起了煉丹長生的心思，這讓顧衡有些無語，幹脆問道：“賈翰林, 你說這古往今來, 真的吃了煉制的丹藥而長生不老的人有誰？”

賈敬頓時瞠目結舌，他是讀書人, 看過的雜書也多, 這會兒仔細一回想，頓時就有些拿不準了。道家其實流派也很多, 全真, 正一就不說了，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其他的傳承, 這裏頭又分什麽內丹一派, 外丹一派。像是燒鉛煉汞煉制金丹的就是典型的外丹一派，歷朝歷代, 王公貴族但凡是想要追求長生的, 走的都是外丹之道。畢竟, 外丹完全可以讓那些道士幫著煉, 自個照舊可以花天酒地，而內丹之道呢, 講究的東西就多了，誰有這個毅力一心清修呢？

何況, 就算是那些走了內丹之道的，最後那幾個所謂成仙的，什麽白玉蟾，王重陽的, 到底是不是還是個問題。畢竟，各個教派都喜歡給自個的祖師爺封一個高大上的名號，再不濟都得在天上混個天師，現在流行的神仙譜系，除了那些古老的神明和皇帝冊封的之外，大多數都是各家尊奉的祖師爺，一個個都有非常高大上的封號。問題是，這些人到底是怎麽成仙成神的，誰也搞不清楚。有的傳說是他們原本就是神仙，在人間走了個過場而已。

顧衡在知道居然還有時空旅行者這樣的存在之後，原本堅定的無神論也動搖了，說不定，在某個時空，生活的就是一群神仙。只是，想想中原的神話傳說，這些神仙也實在是太親民了點，當然，比起希臘神話裏頭的眾神，還是比較有節操的。

顧衡沒法去評價這些不知道是否存在的神仙，但是對於服用丹藥成仙這種事情，他覺得自己還是有發言權的。神話裏頭，想要成仙，吃的起碼也得是什麽天材地寶吧！你用鉛汞之類的東西來煉丹，吃下去那不是要成仙，那是重金屬中毒！

賈敬很是不確定地說道：“應該有吧！”

顧衡嗤笑一聲，弄得賈敬面紅耳赤，不過顧衡還是說道：“學了這個，雖說不能煉出什麽金丹，卻能夠制造出其他能夠活人性命的藥物，雖說未必能讓人長生不老，但是卻是能讓人延年益壽，你覺得如何？”

賈敬頓時眼睛一亮：“果真如此？”不管怎麽說，求生欲是人類與生俱來的，除非是生不如死，否則的話，能夠多活一段時間，誰不想活得更長呢！

顧衡點了點頭，他點了點那幾本書，笑吟吟地說道：“不錯，等到你將這幾本書都讀通了，那麽，你就能開始嘗試了！”

顧衡對於後世的什麽藥物的分子結構並不了解，但是，這年頭也不需要太高大上的藥物，搞點青黴素，雖說要冒著青黴素過敏的風險，但是可比什麽抗生素都沒有來得強多了。至於其他的，其實也是可以實踐出來的，顧衡如今就開始琢磨著能不能制造出簡單的顯微鏡了，有了這玩意打開微觀世界，許多實驗就可以做起來了。

賈敬見顧衡一點也不像是騙他的模樣，他將幾本書仔細翻看了一遍，然後就看到了後面的元素周期表，雖說有許多元素他聽都沒聽說過，但是以他的博學多才，很快就發現了一些規律，一下子就沈浸了進去。

顧衡見賈敬對於化學是真的感興趣，便幹脆將自個這邊與化學有關的東西都給了賈敬一份，以後這位就是個趁手的工具人了！

賈敬雖說還在翰林院當值，但是，他之後對於其他的東西，興趣都不大，每日裏沈迷於化學不可自拔，他帶了一些燒杯試管酒精燈之類的東西過去，在翰林院做了幾次試驗，比如說驗證了氫氣氧氣的存在，倒是讓一幫翰林看了一場熱鬧，可惜的是，這些翰林學士一個個都是巴望著內閣為相的，瞧著賈敬這般，只覺得他是自甘墮落，這些東西，與治國有什麽用呢！因此，幹脆對賈敬不聞不問，畢竟，賈敬這樣的，已經完全算不上他們的競爭對手了，既然如此，賈敬的家世又有什麽用呢？

之前這些翰林學士之所以排斥賈敬，很大的原因就是，賈敬出身勳貴，又考上了二甲進士，入了翰林，有著賈家和賈家代表的勳貴的助力，說不得賈敬的前程要比他們強得多，難免叫他們生出了嫉妒之心。何況他們得讓賈敬知道，勳貴想要走文官這條路，走不通！免得以後一堆人跑過來搶他們的飯碗。

賈敬如今只覺得自己領略了天地大道，對於四書五經已經看不上了！朝廷三年一個狀元，這麽多人造成的影響能比得上一個顧衡嗎？顧衡將來定然是會被配享太廟的，說不定，將來還能也被冊封個神名，而賈敬，若是可以從這所謂的化學之中研究出天地之理，將顧衡口中足以活萬民的藥物什麽的搞出來，那麽，賈敬雖說不能算是這一門學問的祖師爺，但是，地位總要比那些搞出了各種註解的大儒強吧！

有了這樣的覺悟，賈敬如今簡直是廢寢忘食。翰林院這些人瞧著賈敬這個模樣，竟是生出了一些懼意，有人直接上書彈劾賈敬屍位素餐，不務正業！賈敬卻是在朝堂上將自個的所思所想說了出來。若是放在從前，只怕許多人都要覺得賈敬根本就是胡吹大氣，白日做夢！但是見識過顧衡各種所謂的文武百官，又聽說這是聽從了顧衡的指點，頓時一個個也不敢說這些根本不可能了，聖上對於賈敬有這般志向，自然也是極為欣慰的。還是那句話，做皇帝的人不缺那些可以給自己歌功頌德，吹毛求疵的，他缺的就是各種做實事的。賈敬要是老老實實做他的庶吉士，翰林學士，頂多將來朝堂上也就是多一個內閣閣老，說不定還會跟他的前輩一樣，以跟皇帝作對為榮。而如今，賈敬卻是沈迷化學，想要制造出改變世界的東西，就算是最後不怎麽成功，但是也是開了個好頭。

因此，聖上保留了賈敬翰林學士的名頭，又讓他同樣在工部兼了一個員外郎的職司，然後就將賈敬打發到顧衡那邊去了。

顧衡看著賈敬帶著幾個大包小包的長隨，頓時有些無語。

賈敬之前將顧衡給他的書裏面能做的實驗都做過了一遍，另外一些呢，要麽就是比較危險，要麽就是材料和設備不全，如今到了皇莊上，賈敬就開始纏著顧衡，想要讓顧衡幫忙了！

顧衡對於已經有了科學怪人趨勢的賈敬有些無語，但是，人家癡迷於此，也是自己做的孽，也只能認了，因此，顧衡琢磨了一下，幹脆叫人重新搭建了一個實驗室，又找了一批人手，讓賈赦先帶著教幾個助手出來，然後就開始制定計劃書。

以前的時候，顧衡其實考慮過搞化工，只是基礎條件不足，許多東西只能停留在實驗室裏頭，想要推廣，是真的不容易，而且要牽扯到一系列的東西，顧衡就算是這些年在莊子上教導了一些少年，但是終究人手還是太少了點，根本鋪不開這個攤子，因此只得暫時放棄，如今賈敬也加入了進來，顧衡頓時覺得這個計劃其實還是有搞頭的。別的不說，賈敬其實能夠弄到一批人專門來學習化學知識。像是勳貴之家的許多族人，他們其實家裏都有族學，但是光有族學有個屁用，開國好幾十年了，正兒八經的勳貴裏頭，能夠考中舉人進士的，也就是賈敬一個。

可以說，沒有幾代人的努力，勳貴想要進入文官的陣營，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是考進去了，也得面臨賈敬的問題，那就是作為一個異類，被排斥，被打壓，扛的過去自然是海闊天空，要是扛不過去，那就是廢了。

問題是，在沒有經歷過戰爭的情況下，有幾個勳貴子弟具備多少抗壓能力的，他們一個個嬌生慣養，順風順水，就沒受過什麽挫折。像是賈敬，一輩子大概最大的挫折就是因為上頭有個身體不好的兄長，因此無論是父親還是母親，大多數的心力都放在兄長身上，自己雖說一直以來錦衣玉食，但是並沒有得到多少來自父母的關愛，當然倒也不是故意忽視，該有的還都是有的。

如果沒有找到另一份寄托，賈敬大概率就是破罐破摔混日子，等著賈代化一死，賈敬就再也不想支撐下去了。

顧衡琢磨著，勳貴之家的那些子弟，不用是嫡系，只要是旁支就行，像是賈家，光是在京城就有八房，這八房就有多少已經認識字，但是在科舉上卻沒什麽前途的子弟！像是史家，更是出了名的枝繁葉茂，開國之前就是金陵大族，要不然也不至於有“阿房宮，三百裏，住不下金陵一個史”的說法，也因為這個緣故，史侯一家一直有些窘迫，當年征戰天下的時候，許多族人跟隨史侯征戰，不知道造成了多少死傷，最後成就了史侯的侯爵之位，借著這個緣故，史侯對族中也極為照顧，這麽多年來，史侯府在江南的收益，絕大多數都填了族人這個坑，京中的史侯府還有一些旁支也就是靠著京中的產業度日。在一眾勳貴之中，史家算是過得比較拮據的。

總之，若是賈敬有本事發動賈家和賈家那些親朋故舊的族人來學習這些自然科學方面的知識，那麽許多事情也就好辦了。

賈敬在知道顧衡的意圖之後，簡直是目瞪口呆。但是想想又覺得這的確是個好主意，說白了，勳貴家族的那些族人其實地位很尷尬，他們雖說能夠得到一定的培養，比如說家裏有家學族學，可以免費去上學，學堂裏面還提供一兩頓飯，還有筆墨紙硯什麽的，也都是學堂出，許多人去讀書，甚至為的就是那一兩頓飯，還有不花錢的筆墨紙硯，硯臺也就罷了，這個不好折騰，有的直接會將家學發的筆墨紙拿出去倒賣。

畢竟，在家學裏面讀書，他們看不到什麽希望，除了能將常用字認識得差不多之外，真要是讓他們去考什麽功名，那肯定是白瞎，因為，勳貴家的那些先生首先自個水平就有限得很，真正有本事的，是不會到這些勳貴人家教書的。另外就是學風比較差，有那麽幾個混日子的，就能將其他人也帶得怠惰起來。在這樣的情況下，又考不上功名，又不可能占用家族的資源去從軍或者是幹別的什麽事，這些子弟最多也不過就是指望著認識幾個字之後，在族中領個差事。

可是，各家都繁衍這麽多年來，家生子都生了好幾茬，比起輕不得重不得，不好處置的族人，還是那些家生子更好用，起碼族人要是吃裏扒外，中飽私囊，想要處理，一般都有一群求情的，總不能真的將人除族，而家生子呢，要是幹得不好，不管是直接提腳賣了，還是直接打殺了，都不是什麽大事。

而若是學習這些自然科學，情況就不一樣了，顧衡許諾表示，他們若是學有所成，起碼能夠混幾個□□品的小官當一當，甚至運作一下，再往上幾步也不是問題。再不濟，也能學點掙錢的手藝，總比在家學裏頭浪費時間來得強。

顧衡從來沒考慮過在顧家找人，顧家世代書香，最多會在族中傳播數學方面的知識，將來起碼能做賬，但是其他的，他們就不以為然了，畢竟，他們世代是以做官為己任的，要做就做清流，那等濁流的小官，他們是看不上的。老家那邊的族人或許會有類似的想法，但是顧衡心知肚明，他表現出了這樣的才能，聖上才不會隨便放他離開京城呢！

其他清流文官家的孩子或者是那些寒門學子，指望他們轉過來學這些理工科的東西也不太靠譜，他們能一直堅持著讀下去，為的就是功名，而跟著顧衡學這些，根本不可能有功名，除非朝廷另外開幾門科舉，如同唐朝時候那樣，多考什麽明經，明法，明算之類，要不然的話，這些志在官場的，一個個只會盯著四書五經不放。

這也是宋朝和前朝留下來的遺毒，大家都以清談為高，以實務為恥。一個個只想著放嘴炮，做鍵盤俠，真要是讓他們自個去做，他們就要喊著此非儒臣待遇雲雲。

所以，顧衡幹脆放棄了這個階層，直接找勳貴家的子弟，他們一般都會在家學中完成啟蒙工作，然後就可以轉過來學這些了！

賈敬沈吟了一番，說道：“那我回頭試著問問看吧！”

顧衡點了點頭，說道：“現在日子越來越好，往後讀書識字的人越來越多，考功名也只會越來越難！不僅如此，考上了功名，也未必有那麽多官給你做，別說是往後了，就算是現在，許多進士若是沒有門路，也只能在吏部那邊候補，你們勳貴家族原本在科舉上頭就沒有多少經驗，像是你這樣的，經驗根本是不能覆制的，所以，除非是真的有天分，否則的話，真沒必要在這上頭浪費時間！”

顧衡想著自己上輩子的世界，學文科的，就業面是真的很窄，反倒是理工科，就業要容易許多。在現在也是一樣的，通曉一些自然科學知識，差不多就能自個搞個家庭作坊，總歸是有用的。甚至就算是公務員，在那個時代，許多職位也要求一定的專業知識，因此誕生了一大堆的技術官僚，

這些顧衡並沒有跟賈敬說，賈敬本來也就是想著讓族人學個一技之長，總不能都靠著寧榮二府養著，這麽多年下來，族人繁衍生息，光是京城這邊，榮寧街都要不夠住了，再往後，還不知道會是什麽情況呢！

寧國府乃是族長一支，自從賈代化為賈敬請封了世子之後，賈敬就開始接手一部分的家族事務，光是族裏的開支，年年都在增長，就這樣，還有許多族人三五不時地上門打秋風，要是一直這樣下去，族人對於寧榮二府來說，就真的是個沈重的負擔了！

寧榮二府正在逐漸放棄軍中的勢力，也是族人也沒幾個樂意幹刀口舔血的交易，在族裏面靠著兩個國公府混日子多簡單，真要是上了戰場，那是一個不註意就要送命的！當年賈演要不是有焦大這麽個忠仆在，是真的要死在戰場上了。

焦大功勞是有的，就是個碎嘴皮子，又有些倚老賣老，賈代化對焦大還算是器重，偏偏焦大除了打仗什麽也不會，因此，賈代化只好花錢將人養著，結果焦大心裏頭頗有些不舒服，難免在外頭碎嘴，因此，賈家的族人一個個都知道，戰場是何等危險的地方，就算是一軍主帥，一個不註意，一根流矢就能要了他的命！

有著這樣的前車之鑒，就算是賈家為此奮鬥出了兩個國公，這些族人也對上戰場敬謝不敏，所以，從軍是不可能從軍的，這輩子都不可能從軍的！只有在族裏頭混日子，等著族裏發救濟才算是過得下去的樣子！

也是賈演賈源他們當年做得不好，按理說，當年賈家的族人給他們當親兵，到了一定的年齡，有了資歷就該放人出去自個帶兵，哪怕只是個百夫長呢，總有立下功勞的時候，結果到頭來，兩人手底下一大堆的將領，就沒一個是正兒八經的賈家人。賈家的族人並沒有從戰爭中得到什麽好處，族長兄弟兩個倒是封了國公，他們呢，頂多也就是從賈演賈源兄弟兩個手裏混點撫恤銀子，甚至，在待遇上，還比不上一些外姓的親兵。因此，大家自然對從軍沒了什麽興趣。

而如今，賈敬已經覺得這些族人是拖累了，他又沒有經歷過戰亂，自然不知道這些只知道混吃等死，指望著從兩個國公府的指縫裏頭漏出點油水讓他們過活的族人，父祖一輩也是為兩府流過血流過汗的，真要是那等什麽都沒幹過的，也不可能跟著兩府到京中來，而是留在金陵了。

現在的情況就是，金陵那邊有祭田在，反而日子過得不錯，而京裏頭這些族人，除了幾個算是賈代化賈代善的兄弟，當初分家的時候分了一些財產，日子過得還算是不錯之外，其他族人只能靠著一點微薄的產業，還有族裏的供應過活，論起生活品質，都不如住在後頭的一些家生子。

賈敬之前曾經跟賈代化提過，不能一直養著這些族人，但是賈代化卻是將他罵了一頓，賈敬也就不提了，如今讓這些族人能夠有一技之長，不需要一直依賴族裏，總不會有什麽錯吧！

這般想著，賈敬就回去跟賈代化提了提。

賈代化這人論起戰功，是不如賈代善的，賈代善做事喜歡行險，賈代化卻是個穩妥的性子，他也一直為族人的前程發愁，只是，當年這些族人的父祖一輩也是跟著兩個老國公南征北戰過的，哪怕後來漸漸退下來了，但是，功勞也都是有的，偏偏因為他們的身份是兩個國公的親兵，就算是有什麽軍功，也只好從老國公這邊賞賜，因此，最終就沒混到過什麽官身。當年兩個老國公留他們在京城，也是想著為他們謀個前程，但是，天下慢慢太平了，他們又不是什麽不可或缺的人物，讓他們去做官，他們也沒這個能耐，畢竟，官位這種東西，素來是僧多粥少，賈家要是多拿了，其他那些勳貴也不肯幹啊！

到頭來，也只好靠著賈家的一些產業養著他們，就這樣一直養了下來，弄得賈敬這一輩已經不記得他們祖上的功勞，就覺得他們礙眼了。

賈代化性子謹慎，他琢磨了一番，便說道：“這事還得從長計議，這樣吧，敬兒，你回頭從家學裏頭挑出幾個機靈的出來，跟你去學一學，若是真的有用，那麽族裏那些小子都過去，要不然的話，幾代都在族裏頭混日子，再過個二三十年，也就都廢了！至於其他人，嘿，他們若是看到了好處，自然會求上門來的！”

上趕著不是買賣，賈代化深知這一點，你現在上門去說，我有一筆好買賣，想帶著你一塊賺錢，他們只會覺得你是求著他，到時候還要拿捏一番，而你這邊先賺了錢，他們看到了好處，很快就跟聞到了腥味的貓一樣找上門來了。

顧衡根本不管賈代化他們父子是個什麽心思，他只需要有人就行！顧衡直接將莊子上之前那些跟著他學過一些的人叫了出來，以後，他們就算是老師傅了，多帶幾個徒弟，出師一個，按照人頭給獎勵。

賈家那邊，賈敬一下子帶了十幾個半大的孩子過來，賈家家學裏學生不少，許多其實年紀已經不小了，但是回去也沒個差事，又不好意思去外面做勞力，因此幹脆賴在家學裏頭，好歹能有一頓飽飯，逢年過節族裏頭還會有些錢發下來，帶回去就是一筆額外的收入。

賈敬自個是沒上過家學的，瞧見這個情況，簡直氣得要死。家學是賈代儒管著的，代字輩裏頭，也就是賈代儒考中了秀才，賈代儒只顧著教自個兒子，對於學生的事情並不上心，橫豎這些錢又不用他花，而且家學裏面學生多的話，賈代儒還能多從族裏頭支錢，因此，對於那些年紀不小，卻一直賴在學裏不走的族人，賈代儒是視而不見。

賈敬瞧見了之後，要不是輩分差一輩，他能直接將賈代儒臭罵一頓，饒是如此，賈敬還是跟賈代化說了一番，表示家學需要好好整頓一番，至於賈代儒，私心太重，家學的事情，還是換個人管著。然後就從裏頭挑了一些年紀不算大，但是比較機靈，還沒有混成那種只知道摸魚的老油子的賈家子弟，甚至還有幾個姻親，然後就將人帶到皇莊上來了。

這些半大小子在族學裏頭好幾個也是刺頭，不過到了皇莊上，可沒人樂意慣著他們，不好好學那就滾蛋！賈敬也說了，你們要是不好好學，也別指望再回族學了，自個回去吃自己去，別指望族裏再給你什麽資源！而皇莊上呢，卻是給出了實實在在的物質獎勵，反正就是這些東西，誰先學會了，學懂了，那麽就有獎勵！若是還能學以致用，那麽，說不定還能夠做官，哪怕只是小官呢，也不是白身，以後就未必要看寧榮二府的眼色過日子了。

顧衡反正有的是錢，他現在需要的就是有人幫著做事，而賈敬也發現多了一幫學徒之後，許多瑣碎的事情完全可以讓他們去幹，自己就可以待在實驗室裏頭盡情地做各種實驗。他對道書上那些丹藥還念念不忘，如今居然在那裏閑著沒事，用試管燒杯燒瓶之類的，想要直觀地觀察丹藥的萃取與形成。

顧衡也懶得理會，只要他不玩什麽易燃易爆物，那麽隨便他如何折騰便是。不過，他要是想要搞什麽□□，那還是得小心一些的，重活一世，顧衡對自己的小命可是寶貝得很，自個辛苦了這麽多年，還沒來得及多享受就完蛋了，那不是虧大發了！

顧衡為了提升這些學徒的學習動力，在他們第一次考試通過之後，就開始教他們制作肥皂。

當第一批肥皂制造出來之後，所有人都聞到了金錢的味道。這玩意就算是小規模制作，這成本也低得可以，除了油脂比較貴之外，其他的成分都太便宜了，若是再往裏面放點香料，他們琢磨著，賣個一兩銀子一塊都不成問題，起碼賈敬帶了幾塊回去孝敬了自家母親，自家母親對此簡直是愛不釋手，恨不得一天洗十次手，看著自己的皮膚變得白皙幹凈，就叫人覺得心裏舒暢。也虧得顧衡往裏頭添加了一些滋潤肌膚的成分，要不然的話，那等沒有經過進一步熟化處理的肥皂洗手，非洗得脫皮不可！

肥皂的出現堅定了這些學徒的信心，沒錯，他們學的就是掙錢的本事，尤其在聽說什麽玻璃，水泥，鏡子都是靠著各種化學反應制作出來的之後，他們一個個簡直覺得自己錯失了一個億！早知道如此，早就該跟著來學的啊！到時候得多掙多少錢啊！甚至，學會了之後，就算是不能進工部做官，進內務府也不錯啊！

這下子，不用顧衡多督促，這些學徒一個個就開始廢寢忘食起來！他們以前之所以吊兒郎當只知道胡混無非是因為他們看不到希望，對於未來最大的憧憬就是討好了兩個國公府的主子，回頭給自己一個差事，那樣的話，就能掙到不少的銀子。如今發現，自個不用去想辦法了，只要多學一點，就能真正掙到錢，那麽，他們一個個就積極起來了。

顧衡對此樂見其成，而賈敬呢，幹脆將族學裏頭願意學的都帶了出來，弄得賈代儒格外尷尬。

賈代儒之前因為掌管族學不力，被賈代化和賈代善說了一通，很是賭咒發誓了一番，他畢竟是賈代善的親兄弟，當年賈代儒母子對徐老夫人也還算是恭敬，因此，他分家的時候，還是得了不少好處的，只是，賈代儒剛分家的時候，對於科舉的事情還不死心，又連續考了足有十幾年的舉人，可惜的是，一次都沒中，但是每考一次，光是來回的路費，都是一大筆銀子，硬生生將大半的家當都搭了進去。然後他去求了賈源，這才得了家學的差事。他有了兒子之後，就將希望寄托在兒子身上，家學什麽的，不過就是他用來撈銀子的工具，對此根本不上心，只要大家擺出一個學習的樣子來，私底下做什麽，賈代儒根本不關心。

之前被賈敬看破了家學的勾當就足夠讓賈代儒尷尬的了，但是如今大家寧可去學什麽化學，也不肯繼續留下來學四書五經了，賈代儒頓時愈發尷尬起來。

好在族學還能繼續存在，但是就只能是純粹的蒙學了，族人在這裏做好啟蒙，將常用字認識齊全了，再學會基礎的算術，那麽就能畢業了。而賈代化也規定好了畢業的時間，以十五歲為限，要是你十五歲還沒能完成啟蒙，那你就是廢物點心，家族不會再在你身上耗費什麽精力，你自個自求生路去吧！這已經是非常寬松了，啟蒙就算是加上什麽幼學瓊林之類的，也就差不多十本書，十本書都看完，常用的字就差不多都認全了，而數學什麽的，自從顧衡將阿拉伯數字和各種數學符號以傳教士的名義引進之後，這就變得非常簡單了，列幾個豎式，正常的四則運算便不成問題，日常所需要的數學知識也就足夠了！

六七歲入學啟蒙，近十年的時間，你這些還學不會，那你就真的無藥可救！

學會之後，如果想要走科舉之路，那麽，二十歲之前，你也得考出個童生來，二十歲還什麽功名都沒有，那麽對不起，你自己回家自己考吧，族裏沒這麽多資源供著你！二十歲之前考出童生，三十歲之前能考中秀才，族裏才能確定你值得培養，可以進一步投資，否則的話，要麽你自個掏錢參加科舉，要麽，你就老老實實放棄，直接轉行。

事實上，在知道賈代化給家學定下來的規矩之後，賈代善很想讓自個的二兒子賈政早點轉行算了。偏偏賈政在其他事情上，那真的是對長輩的話說一不二，但是，在讀書的事情上，賈政卻是死活不肯！賈政這麽多年下來，那真的是除了讀書，啥也不會，何況，他自詡是讀書人，是斯文人，讓他去學其他的東西，這對賈政來說，就是個恥辱！

賈代善拿這個兒子也沒辦法，他已經想好了，自個死之前，就給兩個兒子分家，賈政是個拎不清的，沒什麽本事偏偏還自命不凡，誰知道回頭會搞出什麽事情。早點將他分出去，沒有國公府作為依仗，以他的本事，也闖不出什麽禍患來。頂多就是將來從自個的私產裏頭，給這個兒子多一點銀子，要不然的話，賈代善真擔心這個兒子能將自己餓死！

賈政的婚事同樣是個難題，賈代善已經琢磨好了，找個寒門出身的官員，在他們家找個年齡合適的女孩子就算了。結果，賈代善才這麽一說，史氏差點沒當場跳了起來，恨不得指著賈代善的鼻子說他偏心，憑什麽賈赦能娶閣老家的孫女，輪到賈政，只能娶個寒門小官家的女兒！

賈代善早就對史氏不耐煩，也就是當著兒女的面能給史氏一些臉面，私底下，從來不去史氏那裏，賈代善年紀也大了，對於女色也沒什麽想法，如今就是住在梨香院，伺候賈代善的也就是原本伺候他的一個老姨娘。至於史氏，對此也並不關心，她自個身體也不好，都這個年紀了，對於其他的，也沒多少想法。賈代善要調理身體，她也要調理身體，每天各種補藥吃著，榮禧堂裏頭總是飄著一股子藥味，史氏自個習慣了，而賈代善呢不樂意過去，在史氏看來還是可以理解的。因此，史氏根本沒有想到，自個的丈夫早就決定好了自己的命運。因此，她這會兒反對起來很有底氣。

賈代善差點沒氣樂了，賈政跟賈赦能比嗎？賈赦是榮國府的世子，太子伴讀，詹事府詹士，還在江南考中了秀才，他就算是從此之後混吃等死，也有一輩子的富貴，嫁給他之後，只要子孫不作死，三代富貴是穩的。而賈政呢，他晚出生了兩年，就決定了爵位與他無緣，他也沒有功名，也沒有官職，可以說，除了榮國公次子這個身份之外，一無所有。等到賈代善沒了，他就要被掃地出門，到時候只能說是榮國府的旁支，頂多也就是比賈代儒一流強一點，起碼將來分的家產要多不少。但是，這對賈政的社會地位可沒有半點提升，所以，賈政日後甚至未必比不過賈代儒。賈代儒能見官不跪，自稱一聲學生，而賈政呢？若是對方不看榮國府的面子，賈政就是個白身。

賈政自個不爭氣，他能有什麽好親事！賈代善話說到這裏，史氏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心裏頭愈發痛恨賈赦，憑什麽賈赦什麽都有，輪到賈政，就變成如今這個局面了呢？

史氏依舊不願意接受現實，她幹脆表示，既然自個這個做母親的，在賈赦的婚事上頭沒能有任何發言權，那麽，賈政的婚事，她就要做主！

賈代善瞧著史氏這副樣子，就是一陣冷笑，他直接說道：“行，那你去找吧，我倒要看看，你能給政兒找到什麽差事！”說著，賈代善甩袖就走！

瞧著賈代善的背影，史氏又是一陣怒火上湧，她直接將桌子上的杯盞掃到地上，上等的鈞窯茶具直接被摔成了一地碎片，她咬牙切齒地喘息了一陣，覺得自己有些不舒服，連忙又叫身邊的丫鬟鴛鴦給她拿了天王補心丹過來，自個吃了一粒，不久微微舒服了一些，這才說道：“玻璃，你去將二爺叫過來，就說我有話要問！”

玻璃趕緊去找賈政，賈政立馬丟下手裏的事情，跟著跑來了史氏這裏，老老實實給史氏請了安，這才問道：“不知母親傳喚有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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